秋行舟Yousen

-3:00-【墨魂端午24h】

。。。

兰台记得早些休息，端午时节，还愿诸位安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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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开为谁谢

 

花开为谁谢，

花谢为谁悲。

——那日花开花谢。

——那日纸鸢翩翩。

 

少女浓密的睫毛轻颤，又是惊醒。她望向窗外浓密的雨幕，箫声似有似无的划过，如纸鸢在空中优美弧线。

“李清照，你在哪里？”她慌乱地问着，汗水顺着额前碎发滴答滴答地流下来，打湿了少女清秀的脸，目光慌乱至极。她伸手在黑暗中胡乱抓着，触碰到了柜子，狠命地抓住，上面放着一只纸鸢，她抓着纸鸢的一角，手心中的汗浸湿了薄薄的纸，捅出一个如墨色漆黑的窟窿。

“李清照，你在哪里？”她寻寻觅觅，花开花谢，那天正值端午，她想找到李清照。明明找过很多次了，很努力地去找她，哪怕触碰。

 

她于是又不知怎么寻觅了，分明就在那里，她伸手握住一片虚无。总是这样，在氤氲之中来来去去，留给她一片残花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，她甚至忘了李清照都说过些什么。却又清楚的记得李清照如银铃般的笑声，姣好的肌肤让人怜爱，一头秀发随风飘飘，发梢甚至带着花香，时隐时现，不如些许胭脂香料——便又是再见了。

 

她看向深夜，如墨夜色浓的化不开，“李清照！”她近乎癫狂地大声吼叫，耳膜中因为自己的大叫传来嗡嗡地响声，嗓子里有些血的味道，却又十分酣畅淋漓。手指上的骨节一个个凸起，抓破了纸鸢。于是她终于疯了也似的冲上前去，甚至不知道如何如和她说，说什么，只知道她要去找她。屋内的花于刹那间盛开，吐出幽兰的清香，包裹起她的躯壳，连同李清照一起漫卷，挟裹起六月扶摇，亦真亦幻。

 

她下意识的去抓李清照的衣角，跌落进了纸鸢的黑酸酸洞中。李清照的酒泼在了纸鸢上面，她不知道从哪儿变戏法似的就打开了一坛美酒，也不去管她，只是自己一人痛快的酣饮起来，滴滴饱满的酒珠从李清照的薄唇边淌下，她怔怔的望向李清照，想逃离一般，从喉中低低地发出声，混杂着血。“李清照，我找到你了。”李清照的裙裾随着风摆动——也许这里根本没有风。她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，只是看着面前饮酒的女子，只觉那一串酒怎么看怎么像一串泪滴，所过之处剩了泪痕，独自残留在女子雪白的肌肤之上。李清照喝完了酒，笑语盈盈地望向她。

 

她开口，却不知说如何。每次都是如鲠在喉的模样，明明如何都不该如此的，她最有权利质问于李清照，质问她什么？质问的强加语气在女子的笑意中渐渐消失，她看向那朵花，在纸鸢的黑洞中开的尤为明媚，李清照也循着她的视线去看那朵花，被风沙迷了双目，清纯的琉璃眸子忽就又远了。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李清照，越握越紧的力道，李清照偏又渐行渐远了。

 

花开的摇曳生姿，她狠狠捏碎了这支易碎的花。李清照脸上的笑意忽就不知怎地停了，李清照蹲下，用手指碾起灰烬，口中缓缓低吟“花开为谁谢……”若是一朵花生来就为凋谢，凋谢为谁。

李清照从地上缓缓站起，直直地盯着她。

 

“李清照。”

 

不知谁先道了一句，她望向残花，眼神中映照出女子的容颜，李清照眼里闪着骄傲的光。“李清照，我多久才可寻觅到真正的你。”你要把这花开谢，开悲，可寻到我之身，把这花开败，开残，可寻到我之神，把这花开落，开得如水落水，如花落花，可寻到我之魂。

她目光如水，看着李清照。

 

李清照之魂。

 

她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纸鸢，问李清照“会放吗？”

她微微颔首，总是自矜的模样“略知一二。”

“这纸鸢破了，将就放一放吧。”

“纸鸢即已破，谈何再放。”

女子骄傲地仰着头，不屑一顾的模样。

她缄默不言了，又开口“这屈子日…”未等她说完，李清照就笑起来“我记得这习俗之一不就是放纸鸢？还有屈子那骚人，还请替我转告一下，桂花才是花中之王。”

花谢花开，是桂花么？

沉馥的香气传来，她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——这花期，好像不在此时。

李清照挥手转身，长长如瀑的发随意散着。头上的发簪摇曳几下，发出“铛铛”的清脆响声：“下次见吧。”李清照慵懒的伸了个懒腰，“加油，我期待你下次再找到我。那时也该学着聪明些许，不至于什么话都不会说的倒霉模样。”李清照曼妙的身影堕落入黑暗中，尤有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，天黑了。

 

她迷茫的站在此处，花还在开，如何回去，怎样回去，甚至……无法回去。她看着花，碾作尘土的那一朵竟不知何时不见踪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新花，开的热烈而奔放，花蕊中透亮如琉璃的模样倒是不曾见。早见伤色抹了又抹，徒留一片花蕊白。

 

李清照，你呢？

 

李清照本就是蕊，花开一度春秋，李清照一朝风月。她不知何事了，终是没有动，望着这片虚无之地，如水落水，如花落花。她盯着手里的纸鸢，纷飞的模样，应飞翔在澄澈蓝天下的翩翩纸鸢，不知为何突就有了几个大黑洞。似是要填补满其中的虚无，花慢慢凋谢，花瓣一点点落在了纸鸢的破损之处。她惊异地瞪大双眼，看着眼前的纸鸢。里面慢慢浮现出一个如梦场景，少女把酒言欢，是属于李清照的端午节。

 

——你说，这花开的有多美。

李清照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喝着酒，醉倒在花海中。少女娇小的身影淹没在缤纷中，酒狂乱地洒在花瓣上，打湿了罗衣，一滴一滴，宛如露珠般盛了上去——仙露琼浆。

她喝着为数不多的酒，任由花落在发梢上，被风拂去，点点愁点点泪。回眸中，相思中，碎了露珠。

旁边一架秋千孤零零摆放着，因为年代的缘故甚至生了苔藓，牢牢的附着在寄生的藤蔓上——青绿色的，似乎有自己的痕迹。

——你告诉我，哪里能寻的到你。

少女肆意的把酒壶抛在空中，划出优美的曲线，她坐上秋千，一下一下的晃起来，因为年代久远，秋千的连接处发出“吱呀——吱呀——”的响声，此刻听来悠扬而婉转。纸鸢栓在秋千上，随着风似乎那弱不禁风的线马上要断掉。她抬头看向纸鸢，芊芊手指轻轻抚摸着它。

——是你吗？我在这里。

纸鸢已经十分破旧不堪，近乎只剩几根木头粘着纸，生硬的组成了如此不堪的纸鸢。少女李清照慢慢悠着秋千，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。

 

她认得出来，这是赵明诚。

——是他。

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，花开为谁谢。她怅望见面前场景，赵明诚在秋千后面推着李清照，衣袂飘飘摇摇，扫出一方乐土，脸上含笑，剑目眉星的少年意。李清照的长发随风而自由的摆动，裙裾也任凭它去。

大抵幸福。

 

她回过神，看见纸鸢上的洞已经修修补补完成。

扶摇又刮了起来，大有浊浪排空之势，纸鸢若要飞起，她急忙抓着它的一角。

 

醒，又是这般地惊醒，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，喘着粗气的脸红模样，使劲儿想着梦中场景却不得，她只觉眼角一串晶莹剔透不觉流下来，便又是明天了。

 

“易安姐姐！今日端午，咱们去放风筝吧！”兰台的声音传来，她望向门外，天空下女孩的身形有些模糊，她伸手想去触碰。

碰到了。

她是谁？

她的记忆自混沌中开始一点点苏醒，梦中人的花开花谢，满了天，包裹着李清照。

她是墨魂李清照。

 

她怎么能够是李清照的墨魂，她很想一次次质问李清照，为什么要这下这首词，为什么花开花谢悲哀如此，为什么纸鸢纷飞遇不得，为什么她是墨魂李清照。约是遇见张汝舟所写，故李清照的梦中，全为赵明诚。

花开为谁谢，花谢为谁悲。

她看了看床边纸鸢，记忆关乎那人似乎从未如此清晰。她愣了愣，忽又想起今日大抵是端午佳节，便又说不出话了。

 

“姐姐？”兰台的话把墨魂李清照拉回了神，她低头抿唇，飞快地抹去了泪滴。

 

她低低吟着诗“花开为谁谢，花谢为谁悲。”李清照悲哀地吟了整片花。她茫茫然地拿起纸鸢，上面不知何时缀满了鲜花，筝尾甚至挂了一个粽子。兰台挠挠头“姐姐，我干的。”

 

是你吗？她想开口发问，心口上似乎有些疼痛。她望着兰台，这就是兰台。这才是兰台。

 

她想起兰台刚才的发问，终点点头

“好。”

筝尾粽香糯了整片斋，斋中花开花谢，却终是如梦般易逝。